先布局，静待产业成熟——与乌丹星聊聊养老产业那些事儿
2016-12-29 11:37:56   来源：   评论：0 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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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到了为人口红利还债的时刻，因此做养老的商业价值便逐渐得以凸显。但是，目前做养老的生存现状堪忧：60%左右亏损，40%左右微利或持平。养老产业究竟有没有机会？下一个产业风口在哪儿？面对现状养老产业该如何往下做？能从国外的经验中学习什么？等等。本刊记者专访了民政部养老服务业专家委员会委员、国家开放大学社会工作学院执行院长乌丹星。

为什么推出养老产业

中国工商：养老是社会保障的一种，有公益性在里面，为什么要推出养老产业？

乌丹星：过去的养老机构基本是以政府为主导的公办单位，讲的是事业，老人事业或养老事业，几乎没有什么营利性的存在。现在老龄人口这个群体太大了，未来将以每年1000万的速度增加，层面也更加复杂，低收入、中收入、高收入都有各自的养老需求，政府在保基本的基础之上只能向产业引导，让社会资本社会力量来承担养老服务。

　　2013年在国务院35号文、40号文的鼓舞下，中国养老产业正式启动。2014年政府密集出台了20多项政策，2015年政策出台速度减缓，以消化吸收落实为重点，2016年开始走向法制法规建设及“十三五规划”。目前中国的基本养老策略是“9073”，即90%居家养老，7%社区服务，3%机构养老。就在这些基本养老策略里面，由政府兜底的部分也只占10%，剩下的90%将推向市场。

　　寻找可行的盈利模式，这是让社会资本承接养老服务比较棘手的问题，养老有公益性在里面，不能有暴利，因为这既不道德，更不现实；当然也不能像公立机构一样非营利，无利不可能持续发展，也不符合资本逐利的本性，所以把握中间这个度比较困难。

中国工商：与其他产业相比，养老产业有什么样的特点？

乌丹星：第一，综合性。养老产业是一个横向产业，横跨了一产、二产、三产、四产，它不像家电产业、汽车产业等属纵向产业，因此跨产业整合难度就非常大。第二，群体特殊性。养老产业一个以老年人为核心、以服务为核心的产业。这个群体对产品价格、服务态度、服务价格相当敏感甚至挑剔。第三，微利性。这个产业中单一产品和服务获利能力很有限，但是不等于产业做不大。因为这个市场足够大，所以做大做强必须靠规模化和品牌化。第四，缓慢性。老年群体本身在认知、决策、行动过程中就不会像年轻人那样雷厉风行，而是比较缓慢的、易变的。第五，公益性。养老，永远离不开社会责任，离不开公益属性，这一点全球公认。

“保障+商业化”混搭才是中国的养老模式

中国工商：有许多国家都比中国率先迈入老龄化社会，比如欧洲、日本等等，它们在养老方面拥有经验，中国能学些什么？

乌丹星：目前国际上有两大模式：一种是福利性模式，包括北欧、英联邦国家、澳大利亚及新西兰等，是以高税收为基础、为支撑的社会福利体系；一种是美国模式，走的是商业化的体系。美国政府更多靠市场化的机制，在供需之间找到平衡。市场有需求，就会有供给。供给多了，就要减少。美国政府主要靠源头的监管，但自身并没有做很大的投资。

　　许多亚洲国家包括日本、韩国、新加坡等都走的是混搭模式：既吸收了福利性国家的一些福利制度，提供了一些基本保障，又吸收了美国市场化的部分，鼓励一些民间资本、社会力量参与养老。中国也是如此，在混搭的模式下构建分层次的养老服务体系。低收入者国家保基本，高收入者走高端养老体系，绝大部分中间群体，在服务的品质、内容的多样化上也要拉开层次。中、高端养老服务体系的构建都需要社会资本的参与。

　　政府最核心的职能：第一，据人口老龄化的程度做好相应的规划； 第二，畅通准入与退出机制；第三，对整个服务质量的监管。中国很大，存在着太多不均衡，城市也分一、二、三、四线城市，各个地区各个城市根据各自不同的特点，根据各自当地的经济能力、人均收入、文化习惯等等，来设计本地的发展模式是最对的。比如一线城市可以多设计一些商会化运作的高端产品，因为它有足够的支付能力；二三线城市是典型混搭模式，以社区服务为主，把各种小规模、多机能的服务体系构建在基础社区里，在周边再构建一些护理型机构去对它产生支撑。

医养结合存在瓶颈

中国工商：都说医养结合是养老产业的下一个风口，您怎么看？

乌丹星：国务院总理李克强曾主持召开国务院常务会议，决定推进医疗卫生与养老服务结合；鼓励社会力量兴办医养结合机构，支持医疗资源丰富地区将公立医院转为康复、老年护理等机构；还决定在全国每个省份至少选择一个地区开展医养结合试点示范。

　　国务院办公厅日前也转发了国家卫生计生委、民政部、国家发展改革委、财政部、人力资源社会保障部、住房城乡建设部等九部委《关于推进医疗卫生与养老服务相结合的指导意见》，明确支持养老机构开展医疗服务，鼓励执业医师到养老机构设置的医疗机构多点执业。并提到，到2017年，要初步建立医养结合的政策体系、标准规范和管理制度，建成一批兼具医疗卫生、养老服务资质和能力的医疗卫生机构或养老机构。

　　政策确实非常支持，而且许多民营资本对此也表现出浓厚的投资意愿。但是，医养结合存在瓶颈：医院没有参与的动力和积极性。许多医院都处于饱和状态，自身的人力精力都不够，没有余力来介入养老机构。更重要的因素是，医养结合耗时多，收费方面可能受到公益性影响，不可能高收费，这就意味着医院很难从这一块业务中赚到钱。双方合作，如果一方纯属当公益来做，当社会责任来尽，合作就很难成功。

　　还有些做医养老结合的养老机构表示，好不容易靠各种关系请来了愿意合作的医院，但因为医保问题又卡了壳……这个问题涉及社会保障部。

　　前面提到了，养老产业的特点是一个横向产业，有许多部委间需要融合的地方，部委间要融合很不容易，需要一个过程。有的地方政府很重视、有作为，这个瓶颈也能得到很好的解决。

养老地产赢利之困

中国工商：房企是率先冲进养老市场的，但最近却放慢了脚步，这是否意味着养老投资回归理性？

乌丹星：从2008年开始，万科、保利、绿地、首创、华润等20多家房企相继进入养老地产项目，如今这些项目已竣工并进入运营期。但养老地产如何盈利却始终让涉足者们困惑不已，高投入、慢回报的投资正在考验着每个涉足养老地产企业的耐心。

　　不过问题并不在于前期关于适老化的设计建设方面，而是在于后期的医疗、护理等服务配套还跟不上，这已成为众多养老地产的一大软肋。养老地产的核心在于“养老”，老年人在养老过程中不仅需要体检医疗，更需要生活、娱乐、宗教、学校、社交圈子等全方位配套，只有满足退休老人从健康养生到临终关怀各个层次的需求才能称得上是完整的养老地产。

　　养老服务和传统的物业服务不一样，其服务水平要求更高更专业。养老地产如果不能从后期服务上体现出独特之处，那么跟普通的机构养老没有区别，雷同化的服务势必会让养老地产难养老。

　　虽然有的地产公司从一开始就将养老地产的盈利模式定位为“微利”，但养老地产这种长期投入、持有运营型的地产模式，与以往房企的短期盈利生存模式天然不符，任何一点前期的预估不足，都可能造成投资风险。

　　其实有些项目产品本身做得还不错，但在提供专业服务过程中，无法兑现承诺；而不少养老地产项目的投资性高于自住性，尽管项目销量不错，但入住率较低，导致最初为入住者设置的配套设施很难盈利，只能形成恶性循环，这也是无法回避和忽视的问题。

　　目前国内的家庭大多将支出投资在子女教育上，对于老年人在再教育、医疗保健上的消费习惯尚未形成，以盈利为目的的房企想要找准盈利模式，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受困于盈利模式，自然让大多数企业放慢了脚步，投资变得更加理性。

人才问题是养老产业面临的最大挑战

中国工商：您在多种场合都谈到养老产业人才流失问题，并且放言“人才流失不解决，发展将是一句空话”，养老产业需要什么样的人才？

乌丹星：养老产业的最大问题是人才问题，不光中国，这是全球都存在的问题。

　　人才流失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概括起来主要有几个因素：第一，观念不解放。许多人认为做养老服务就是侍候老人，工作低人一等，许多家长都不让孩子从事这样的工作。第二，收入低，社会地位低。说心里话，虽然观念上有障碍，但如果收入高，一定有人愿意做。第三，人才缺少上升通道。现在做养老这一块的，只有一个专业是大专文凭，叫老年服务与管理；只有一种资格证，叫养老护理员。好像还要停止资格培训了，也不知道是没人去参加培训还是认为不用培训就能上岗？

　　其实养老这个领域不仅需要一线护理人员，还需要管理者、IT人士、智能化人才，更需要营养师、心理师、医务人员等方方面面的人才及人才组合团队。它甚至不像医院，有一位手术做得好的“一把刀”大拿就可以撑起一个科室甚至一家医院，养老不可能靠某一个人，它需要的是综合的运营团队。可以说，在养老业运营更为关键。

　　所以，养老产业要做好人才体系的规划，要给人以上升的通道。比如一位大学生来做养老产业，他刚开始做，月工资2000元没关系，但你一定要告诉他，他未来大有挣到1万块的空间，而且还有相应的职业规划上升通道。

中国工商：前面提到了，养老地产受围于后期运营，这是否说明养老业运营人才的缺失阻碍了整个养老产业的发展？

乌丹星：养老院也好，养老社区也好，都离不开后期运营，后期运营才是服务，才是主角。这个运营团队有点像物业公司，但远比物业公司专业，比物业公司复杂。

　　许多开发养老地产的开发商想自己做后期运营，其结果都不理想，因为运营团队不够专业。没有专业的运营团队，你的房子建得再好也可能卖不出去。你说那好吧，我盖好房子以后找专业的运营公司来运营，来托管，但你还是可能找不到，因为社会上也缺少这种运营团队，而且这种团队值多少钱、有没有相应的行业标准等迫切需要解决。

　　所以运营管理未来的趋势，第一个就是建立运营管理的标准化体系。国家没有标准，行业没有标准，做运营项目的团队必须做自己的标准，最后再形成行业标准。第二个就是无形资产评估，我刚才讲了，我值多少钱，我的团队值多少钱。第三个就是多方位的合作模式。运营管理的核心价值体系构建只有一句话，如何让服务成为主角。未来养老服务将成为这个产业的主体，即投资多元化、服务多样化、服务对象社会化和服务队伍专业化。

静待产业成熟

中国工商：2013年9月13日，国务院办公厅正式发布《国务院关于加快发展养老服务业的若干意见》（国发〔2013〕35号），该文件被认为是中国养老产业发展的新起点，媒体更是将2013年定为中国养老产业发展的元年。作为资深养老人，您对养老产业的发展有什么样的期望？

乌丹星：从2013年到现在已经3年了，感觉一年比一年不同，养老产业发展很快，但发展得粗放了一些。比如床位数由以前的300万张很快发展到目前的670万张，达到标准了，却没人管，近半的空置率；一些地产企业动辄启动上万亩的养老项目，却少有研究后续的服务是否能跟得上；80%的人都在炒概念，想用概念挣钱，却少有人愿意踏踏实实去开发一套真正适合老人，能让老人愿意为之掏钱买单的产品和服务。

　　所以现在的养老产业，尚处在鱼目混珠时期，缺少成熟的盈利模式。不过，这更意味着机会。与别的产业不一样，做养老产业这一行，除了有产业思维，还需要些情怀。如果有了这些觉悟，你可以先布局进去，不断提高服务能力，潜心等待中国最富有人群60后、70后慢慢变老。相信再过10年、20年，一定会有一批有品质、讲诚信并能与国际接轨的养老品牌出现。

　　研究今天的老人，就是研究明天的自己；善待今天的老人，就是善待明天的自己。毕竟我们每一个人都希望，自己有尊严地老去。

来源：中国工商 田一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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